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1章 (1)

關燈
冷寂的月光下, 一切都顯得那麽朦朧又模糊。

女人雪白的腳腕上系了兩個鈴鐺,她赤著足坐在蓮臺上,不時調皮地掙動著, 鈴鐺叮當作響。

“你很想我。”阿昭不悅似的撅撅嘴, 小女兒般地嬌俏,“你的心就是這麽告訴我的。”

她靠在謝時身邊伸出手,像以前一樣溫柔地笑著, 想要觸碰到他的臉頰。

謝時靜靜地看著她, 古井般的漆黑眼眸平靜無波。

阿昭纖細的手指在接觸到謝時的臉頰之前,仿佛被什麽強有力的力量阻攔了一瞬,只能停留在半空。

阿昭有些失望地放下手, 她充滿愛意的熾熱視線在謝時身上游移:“為什麽不讓我碰碰你?”

然而對面的人像是一柄鋒銳的劍鋒, 又或是一座巍峨的山脈, 只安靜地矗立在那裏。

總之,他不是一個面對心愛女人的男人,不懂風情到了極點。

“這麽久了,”阿昭輕輕地伏在謝時的耳邊,小聲說,“你還是不肯原諒自己嗎?”

“我知道你在尋找我的轉世,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啦,你也知道的。”她的聲音十分甜蜜, 花瓣般的唇中吐出的卻是沾染毒藥的刀劍。

“太康劍可以斬斷世間因果,當你拿起劍的那一刻, 就已經和不會和我有任何關系了。三百年裏,你可能已經見過我千百面, 但是只能是擦肩而過哦, 再也、再也認不出對方的名字啦。不過... ...”

“... ...謝時, 你很愛我。”她篤定地說。

“既然這樣,”阿昭的眼神盈盈,仿佛蓄滿了淚水,“你為什麽不肯接受現在這個我呢?”

她的眼神是那麽的熾熱,又那麽動人,仿佛能把這世間最冷硬心腸融化。

謝時的眼簾微闔,神情有些倦怠。

月光映照下,他的身形挺拔,素色的雲紋長袍一絲不茍。

細微的鈴音響起,時遠時近,聽起來惑人心神。

“現在的這個我,不是還好好地陪在你身邊嗎?”

在阿昭控訴似的吐出最後一個字後,終於,謝時緩緩地擡眼。

他轉過頭,纖長脆弱的睫毛下,那雙毫無感情的漆黑雙眼凝視了阿昭一瞬。

叮當的鈴音霎時止住了,夜風吹過空寂的湖面,漾起粼粼的波光,給人帶來冰冷的寒意。

只那一瞬。

“阿昭”抿起嘴巴,挪動身體,從謝時的耳邊直起身。

“你以為... ...”謝時的聲音很輕,他的黑沈的眼眸像是風暴洶湧之前的海面,“你就是她?”

“我難道不是嗎?”阿昭對他莞爾一笑,眼底浮現出淡淡的紅色紋路。

她的語氣又變得甜蜜起來,誘惑地說:“你看我渾身上下,哪裏不像阿昭?哪裏又不是阿昭?”

一道金色的寒芒閃過,女子淒厲的慘叫在湖中響起。

“阿昭”跌落蓮臺,坐在水面之上,捂住自己的左眼。

她狼狽地低下頭,鮮紅的鮮血在臉上汩汩流淌。

“閉嘴。”謝時撫平被她壓出褶皺的衣袖,冷冷地說,“別讓我再在你口中聽到她的名字”

“若有下次... ..”他居高臨下地坐在蓮臺之上,神情淡漠,仿佛底下的人如同螻蟻。

“——我會殺了你。”

“哈哈哈哈... ...”阿昭忽然大笑起來,她捂住受傷的左眼,笑聲越來越大,幾乎笑出了眼淚。

她驟然擡起頭,左眼中深深地沒入一點金芒,赫然正是一城紅衣臨走前留給謝時的那道真陽丹氣。

真陽丹氣至剛至陽,能焚盡世間一切毒物邪祟,其中也包括了... ...心魔。

“謝時,”阿昭的神情似笑非笑,語氣平靜,“你還以為,你能殺了我?”

她踮起腳尖,在空中一躍,便落在蓮臺上,順勢優雅地轉了個圈。

阿昭低下頭,讓謝時能清楚地看見故人的臉。

“我是你的心魔,你放不下,也除不掉我的。”

她的臉上流下血淚,但是笑容卻越來越燦爛,越來越貪婪:“只要我在一日,你便永遠都抵達不了所謂的大道,也永遠,永遠都見不到她。”

真陽丹氣驟然發出金色的光芒,仿佛烈日灼灼,空氣中頓時發出炙烤的“滋啦”聲。

阿昭被灼燒得退後兩步,然而真陽丹氣已經深深沒入她的眼睛中,避無可避。

“那個臭丫頭!臭丫頭!”她尖叫起來,語氣恨極。

謝時淡淡地看著心魔捂著眼睛在殿內尖叫,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。

“一城紅衣... ...不對,應該叫她韓昭了吧。”阿昭好似想起了什麽。

她放下雙手,佇立在原地,語調輕柔地說:“那個小丫頭,知道你把她當作我的替身了麽?”

“真可憐啊... ...”阿昭吃吃地笑了起來,“看來謝真人所謂的一往情深,不過是一場笑話。只要遇到一個與我有些微相像的人,便開始迫不及待地尋她做替身了。”

說罷,心魔像是窺見了某人的秘密一般,勝利似的盯著謝時的臉。

“韓昭不是阿昭。”謝時的語氣寒涼如冰雪,“阿昭不會是任何人。”

“別傻了,謝時。你在我身上種下的氣機,在一城紅衣的身上並無感應,她不是我的轉世。”阿昭的語氣涼涼,“那你又為什麽對她如此特殊?這可不像你。”

“還不是因為... ...她讓你想到了阿昭?”

雪亮的劍芒刺透女人的胸膛,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從傷口中洶湧而出,在空中發出陣陣厲嘯。

謝時仍然坐在蓮臺之上,腰間的太康劍寒星般出鞘。

“我說過... ...”他的聲音森然,“別讓我在你嘴裏聽到她的名字。”

阿昭用手抓住太康劍的劍鋒,仿佛並沒有受到一劍穿心的痛苦,一步一步靠近謝時。

她滿意地從謝時的瞳仁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,還有他的眼神。

那眼神是何其的冷酷涼薄,但是在極深的深處,似乎還有一絲百年過後仍然隱藏不去的痛苦。

仿佛想要透過眼前的心魔,要窺見誰已經消逝的影子。

這樣濃郁的感情,歷經三百年沒有消散,反而變得更加醇厚。

只不過夾雜著愛意與愧疚的苦酒,永遠也得不到回應,最終終會變成對自己的怨恨。

到了那時... ...心魔舔了舔嘴角,蓬萊劍宗謝真人入魔的樣子,會比現在好看百倍吧。

“謝時,你和我的相遇,便是最大的錯誤。”阿昭笑著,她的血從腳邊落下,綻開成紅色的花,“看看現在的你,道心震動,還怎麽做你的無情道子呢。”

“而且你的心中不是一直有疑慮的嗎,極情宗殷無安的琴偶做得多好啊,幾乎和生人無異。你曾經去過輪回盤找我的魂魄,卻什麽都沒找到。”

“我就這樣消失啦,除了一個留在你心裏的心魔以外,連存在的痕跡都沒有過。”心魔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,“你只是在怕,阿昭到底是人,還是一具被極情宗用來操縱你道心的人偶?”

“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沒有見到,就好了。”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湖面回蕩。

那個宛若冰雪鑄的人仍高座在蓮臺上,他的眼簾微闔,臉上滿是倦怠之色。

太康劍驟然發出萬道光芒,阿昭發出痛苦的悶哼。

劍光所照之下,心魔的身軀由凝實逐漸變得半透明,她白色的裙擺幾乎就要消散在空氣之中。

和以往不同的是,如今的謝時竟然有了回答:“... ...我沒有懷疑過她。”

謝時緩緩地抽出了沒入她胸膛的長劍,神情漠然,“我也從來,都不曾後悔。”

阿昭緊緊地盯著對面人的神情,他的薄唇微抿,高高坐在上面的樣子,仿佛有些寂寞。

“真好啊... ...”阿昭的胸膛劇烈地起伏,她的唇邊勾起一抹微笑,“謝時,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上別人。”

“如果連你也忘了她,那世間就再也沒有人會記得她了。”

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輕,最終在空寂的湖邊上消散,只留下裊裊的餘音。

夜空下,謝時仍然坐在蓮臺之上,那名巧笑倩兮,卻時刻想取人性命的心魔已然消失不見,仿佛浮生的一場大夢。

蓮臺上掉落的那枚金針閃爍著些微的光芒,謝時垂眸,盯了它許久,隨即一揮衣袖,把它安好地放在匣子中。

心魔被兩枚真陽丹氣鎮壓在瞳孔的深處,眼中的陰翳慢慢散開,漆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湧入了光芒。

謝時擡起頭,長月當空,夜空中有星鬥璀璨閃爍,無數人的氣運命數潛藏其中,如同滾滾洪流般不知去往何處。

百年未見的景色,如此真實,又如此美麗。

“啟稟真人,打擾真人靜修,實在罪該萬死。”湖泊之上,突然響起一道謙卑的聲音,“只是今年的登仙門大會上,真人要放下些什麽,作為‘一線牽’的信物嗎?”

謝時沈吟片刻,從袖中取出一朵已經殘敗的海棠花。

那是朵紅色的秋海棠,被風吹落到地面上,花瓣懨懨,花萼幹枯,馬上就要活不成了。

他隨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,澆灑在海棠之上。

霎時間,如同時光逆轉,落紅被雨打風吹去,卻又重上枝頭。

湖水化作點點光芒灑下,海棠的花瓣漸漸舒展開來,重新變得瑩潤,甚至隱隱透出玉色,呈現盛放之姿。

謝時靜靜地看著手心中的花朵,他沈寂片刻,隨即放開了手。

一道靈機帶著嬌艷的海棠投入到大殿之外。

原本等在殿外的弟子以為今年在太極峰仍然會一無所獲,沒想到片刻之後,便有一道靈機從後殿飛出,在其中的,居然是一朵紅色的海棠花。

那名弟子的心神當即巨震,他的身上冒出冷汗,深深地俯身長拜道:“弟子已經知曉。”

這次太極峰主謝時親自取出信物,消息必然要曉喻蓬萊劍宗各峰,今年的登仙門大會,可是要有熱鬧看了。

說罷,他便取出一方玉盒,更加恭恭敬敬地將海棠花放入玉盒之中,再次躬身,這才離開了太極殿。

斜月盈盈,在弱水之上濺起珠光,這片廣袤湖泊也仿佛隨著主人的心意,逐漸泛起波浪。

謝時垂眸,看向空無一物的掌心。

他的性子素來沈靜,從未有過惜花愛花之心。

但是在崇山書院庭院的一隅,他卻莫名從道路上拾起那朵落下的海棠花瓣,又放入袖中。

那一瞬間時胸中湧入的心緒,顯得如此熟悉,又那麽不合時宜。

心魔的話音仍然回響在耳畔,謝時緩緩地合攏手掌。

仿佛過了許久,他閉起眼睛,低低地說了一句“無妨”。

不知是對誰。

距離韓昭簽下生死契已經過去了三日。

蓬萊劍宗財大氣租,用十幾艘龍澤大舟將這些準備參加登仙門試煉的修士送往蓬萊山。

此時的龍澤大舟上熙熙攘攘,幾乎沒有人能靜下心來修煉,所有修士都擠在甲板上翹首以朌,希望能夠第一個瞻仰到蓬萊的風姿。

“看啊!”忽然一陣騷動傳來,有人大喊道,“蓬萊山,蓬萊山就在那邊!”

人群中頓時爆發出陣陣興奮地議論聲,九域十洲,劍宗為尊。這裏可是所有欲成大道修士的聖地啊!

多少人這輩子只能像現在這樣遙遙地看上一眼,沒有福氣加入宗門,最後也只能抱憾而歸。

韓昭也隨著人群的目光看去,東海的海面風平浪靜,一碧萬頃,天空中還有朵朵白雲飄散,一片靜謐。

然而在海天一線之處卻有幾座巍峨高大的山脈拔地而起,直沖蒼天。

其山勢嵯峨險峻,樹木蒼翠,有雲霧彌漫掩映,仿佛一副淡雅的山水墨畫。

“改天換地,位於東海之濱卻有如此險峻的靈山,”有散修修士感嘆道,“‘洞天府地三千裏,神府仙閭第一家’當如是,不愧是蓬萊劍宗!”

很快,龍澤大舟便在最近的一座山峰停下,眾人便依次下船,由蓬萊劍宗的外門弟子引領著,到各自的居所。

韓昭瞇起眼睛,到了山腳自下而上地看去,蓬萊劍宗的山勢之高、之險更令人咋舌。

這裏便是原著故事的開始,她兜兜轉轉了許多年,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。

韓昭的心思一動,也不知那名劍宗大師兄回宗後在做些什麽,應該又是在太極殿閉關修煉吧。

登仙門大會這種關乎收徒的小事,謝時是一向不感興趣的。

這時,有一名劍宗的外門弟子看了她一眼,只覺著這人是在感嘆劍宗的巍峨,便笑著道:“道友的名字可是韓昭?請隨我來。”

“多謝道友。”韓昭對他笑笑,隨著劍宗弟子往峰上走去。

峰上樹木蒼翠,泉水叮咚,白玉做成的階梯迤邐通向遠處。

一路上,劍宗弟子向她介紹道:“這座山雖然險峻,但並不是宗門的主峰,而是登仙門大會的試煉場地。明日辰時,登仙門大會便會按時舉行。”

蓬萊劍宗總共有十二峰,那才是劍宗真正的核心,也是內門弟子修煉所在。

謝時便是十二峰主峰太極峰的峰主,同時也是下一任蓬萊掌門的繼承人。

“蓬萊每年的登仙門大會都有這麽多人參加嗎?”韓昭問道。

整整出動了十幾艘龍澤大舟來運人,裏面的人可不是一個小數目。

若只取前十甲,難度可想而知。

劍宗弟子搖搖頭:“往年的人數並不是那麽多。只是以前蓬萊只有十峰參加登仙門,今年十二峰都參加了。”

他的眼神流露出憧憬之色:“太極峰主謝真人,也會在此次大會開門收徒。因而此次大會除了散修修士參加以外,一些想要換峰的正式弟子也會參加。”

韓昭的心中有些驚訝,謝時居然也要開門收徒了,這可是件稀罕事。

無情道修士的師徒緣淺,自從謝時入蓬萊劍宗以來,他的座下從來都只有顧淵舟一名弟子。

他們才從鎖殺陣出來不到半月,到底發生了什麽,能讓他轉變主意?

韓昭瞇起眼睛,她摸了摸下巴,難道是這次登仙門中有謝時中意的徒弟人選?

“登仙門大會既需要實力,又講究緣法。”劍宗弟子開始講授試煉的要點。

“蓬萊十二峰的峰主都會挑選信物,將自己的信物放入在試煉場地之中。信物並不拘是物件,一件法寶,一滴水,一個果子,都是有可能的。只要取得了這些信物作為憑證,便是有緣,能被各峰收為弟子。”

韓昭挑挑眉,她還是第一次知道登仙門的形式,這是找東西大賽嗎?還用簽下生死狀。

她略略想了想,便知道其中未言的弦外之音。

如剛才劍宗弟子所言,各峰拿出來的信物應該多是物件,而且還會是寶物。

寶物顯眼,修士們為了名額會生死相搏,自然能選拔出優秀的人才。

虛無縹緲的東西可能也有,但估計少之又少,只是待那些真正的有緣人。

“外面修士繁雜,如果有一名心思險惡之人取得了信物,蓬萊劍宗會如何?”韓昭問。

“自然是收他作為弟子。”那名劍宗弟子肅容道,“天行有常,如果真是那人取得了信物,便是順應天意。我劍宗自然要順天而為。”

韓昭不禁一笑,她搖了搖頭,並沒有說什麽。

兩人拾級而上,前面便是一個青磚白瓦的小院。

小院不大,卻因為在山腰處雲霧繚繞,便有幾分仙家趣味。

“這裏便是道友的居所了。”劍宗弟子對她微微一拱手,“道友可以在周圍逛逛,但切記不可離開此峰。我還有事,道友請自便。”隨後便下山離去。

韓昭進到小屋內,給自己倒了杯茶,清潤的茶水下去,頓時覺得神清氣爽。

果然是個好地方,蓬萊的茶水喝起來,居然也比外面賣的靈茶要好些。

不過,韓昭的心中還是有些許疑慮。

原著裏並未提及登仙門大會一事,她對謝時會拿出什麽信物一點頭緒都沒有,範圍實在是太過廣泛了。

如果沒能拿到謝時的信物還好,若是拿到了... ...

那麽謝時就會,成為自己的師父?

想到這裏,韓昭不禁覺得有些微妙。

前一世是夫妻,這一世是師徒,劇情的走向未免太過曲折離奇了些。

總之,不管什麽信物都好,不要拿到謝時的信物最好。

第二日辰時,伴隨著陣陣鶴鳴,韓昭準時到達登仙門的地點。

那是一個位於山腰處的廣場,許多修士早早便起來了,正站在其中翹首以盼。

韓昭雖然來得正好,但也只能排在廣場的最外圍。

在一眾散修修士之中最顯眼的,是一群白衣劍修。

這些白衣劍修的神色淡然,衣上均繡著白色雲紋,一看便是劍宗門人。

在其中,有一個面容清麗的女修被眾人圍住,最為矚目。

她頭戴銀色鳳釵,身上並無其他裝飾,顯得淡雅非常。

許多散修聚集在一起,用羨慕的眼光看著,竊竊私語道:“這不是蓬萊劍宗的內門弟子嗎,為何要和我們這些人爭奪信物?”

有人頓時低聲答道:“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聽小道消息說,這次太極峰峰主,謝時謝真人也想要開門收徒。看這些內門弟子,消息果然不錯。”

有散修嘆了口氣:“只有十二枚信物,還要和這麽多內門弟子爭奪,我看這次的登仙門大會可是難嘍。”

韓昭看了一眼周圍,至少有千人之數。

謝時收徒的消息對於劍宗內門弟子來說,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。

這時,有一名執法長老禦劍而上,肅容道:“時辰已到,我會燃起一根香燭,香燭燃燒需要一個時辰,一個時辰之後,取得信物的就是勝者。”

他一揮手,香案上香燭便被點燃:“登仙門大會開始,生死不論!”

“嗡”地一聲,在廣場的正中央便出現一個藍色的傳送陣。

話音剛落,廣場上便騰起無數道流光,如同流星般投入陣中!

其中最快的自然是劍宗弟子,竟然沒有一名散修修士能超過他們。

還未到一彈指的功夫,除了韓昭自己不緊不慢之外,她的四周居然已經空無一人。

只剩下一個跛足的老道士,正在低著頭,撓他黏糊糊的頭發。

這名老道士因為渾身穿的破破爛爛,身上不潔,遭到其他修士的驅逐,明明來的挺早,卻只能和韓昭一樣排到隊尾。

“前輩,”韓昭出言提醒道,“傳送陣已經開啟了。”

“哦哦哦,”老道士像是剛註意到一樣擡起頭,連連作揖道,“老人家老了,眼神兒不好。多謝小友,多謝小友!”

韓昭對他點點頭,也踏入到傳送陣中。

蓬萊劍宗的傳送陣和雲水小界有些相似,在些微的眩暈後,很快就抵達了試煉秘境。

剛一進去,韓昭便被修士鬥法的氣浪撲了滿臉。

她定睛一看:好家夥,現在就已經開始打起來了。

試煉地點是一座山脈,此時山上大部分地方已經光禿禿的了。

遠處的天際上,有不少修士正在纏鬥,閃過五顏六色的靈光。

一名修士剛從另一名修士的手中搶過一個閃著金光的秘寶,便被身後修士的雷法擊中,直直地墜落下去,生死不知。

他手中的秘寶也被別人奪走,又開始新一輪的爭奪,所有人的眼色發紅,均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模樣。

更遠的靈光處,爭鬥更加慘烈。

“你怎麽不去爭呢?”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,“兵貴神速,登仙門大會可是只有一個時辰。”

韓昭回頭,正是剛才遇到過的那名老道士。

老道士渾身上下的道袍已經破破爛爛的了,腳上耷拉著缺了一半的破草鞋,正好奇地看著她。

韓昭對老道笑笑:“若蓬萊十二峰的信物都是如此,那也就不配吸引天下修士來此了。”

“哦?”老道的眼睛一亮,“何以見得?”

“蓬萊以無情道為尊,自號絕欲無情。但前輩現在所觀,那些為了信物爭鬥的修士,他們真的做到無情了嗎?”韓昭道。

“依我所見,所謂無情,正是最大的有情。只不過他們的情,只需要放在成就大道這一樣上,就夠了。我不想入無情道,自然不用與他們爭奪無情道的信物,卻也想要掙一掙緣法。”

生死自然,榮枯有道。若真的無情,便會連大道也不放在心上,順時而為即可。

那為何這麽多無情道修士會如此執著?不惜與他人生死爭鬥,甚至於拋妻證道?

可見無情道修士並不是真的無情,而是對於修煉的渴望,已經戰勝了所有的情感。

“這樣新奇的論調,我還是第一次見。”老道頓時嘖嘖稱奇,“你是要試一試緣法,可見就是想要入有情道了。”

“可是小友,蓬萊劍宗有情道不顯,只有一峰,而且百年內不收徒了。”老道抽了抽鼻涕,有些難辦地說,“我看你根骨極佳,要是和謝真人有緣,入了他門下那才叫好哩!”

韓昭:... ...

謝謝您,但還是算了吧,就怕怕什麽來什麽。

“我也只是試一試,若真的沒緣分,便也就算了。”韓昭笑笑,對著老道拱手道,“前輩,我先行一步。”

老道撚了撚下頜的胡須,神色覆雜地望著她的背影。

韓昭一路禦劍走走停停,居然沒有遇到什麽人。遠離了出現寶光的地點,自然就遠離爭鬥的中心,

偶爾有三兩人禦劍而過,警惕地望著她,見韓昭沒有想要於他們爭鬥的意思,也很快就離開了。

山上暖意融融,綠樹盎然,泉水在山澗發出環佩叮咚。

這山上景色絕佳,可惜沒人能夠與她共賞。

這時,琉璃“嘿咻”一聲,從留不得中探出身來。

她化作巴掌大小,坐在韓昭的肩上,撇嘴道:“這裏怎麽這麽多無情道修士,都吵到我睡覺了。”

韓昭對她一笑:“前輩,你看這登仙門大會裏,可有你的夫君?”

登仙門有千餘人參加,還有為數眾多的蓬萊弟子,如果琉璃的丈夫轉世修道的話,便有很大可能在蓬萊劍宗修行。

“沒有。”琉璃卻搖搖頭,有些哀傷地道,“如果是他的話,出現在這個秘境裏的一瞬間,我都會認出他的。”

她的悲傷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瞬。

說罷,琉璃擡起頭來,嘻嘻地笑著:“剛才那個老頭叫你去做小郎君的徒弟,你怎麽不答應啊?”

韓昭有些無奈地說:“前輩,我並沒有想修無情道的意思。”

而且就算入了無情道,也不能入謝時門下吧。

到時候她一個徒弟想要插手師父心魔的事,會被認為是大逆不道,欺師滅祖的。

“你不想,這樣就最好啦。”琉璃一邊哼著歌,道,“小姑娘,你不用擔心小郎君會收你為徒這件事。我之前不是說過嗎,你們之間沒有因果。”

“即使是真的有師徒緣分,也只能是有緣無分,會因為各種陰差陽錯錯過哦。”

是嗎,韓昭微微一怔,她倒沒有想過,因果斷了還有這般的好處。

“其實因果這件事,沒參透之前百般無奈,萬分不舍,參透之後也就那樣。”琉璃見她沈默,便開始安慰,“想想世間有那麽多人,多少緣定的佳偶也只有一面之緣,便消散在人海中,再也見不得了。”

韓昭:我其實感覺挺好的。

還未等她開口,便有一團熱烈的紅色撞入視野。

那是一樹一樹正在盛放的海棠花,垂下千絲萬絳,花團錦簇,像是燃燒的火焰,直至盛開到荼靡。

在海棠樹之下,正立著一方石臺,上面放著一支女子的發釵,用玉石雕刻成蓮花模樣,看起來十分珍貴。

發釵用普通的玉石所制,沒有散發出任何寶光,似是人間的飾物。

“咦,”琉璃睜大了雙眼,“這支發釵倒是挺有意思,比那些爭來爭去的法寶蠢物好多了。小姑娘,你去把它取來,這登仙門大會也就完成了。”

這支發釵就放在海棠樹下,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。

若只是把搜尋目標放在寶物靈光上的修士,即使是從上方禦劍而過,恐怕也會忽略。

這難道就是劍宗弟子說的緣法?

不過也有可能這位放下發釵的峰主並不喜歡修士爭奪,於是就想選一名佛系的弟子。

韓昭想了想,既然不想入無情道,這發釵的主人脾性也頗和她的胃口,現在又沒有什麽好的選擇。

直接先拿了信物再說。

韓昭走向那方石臺,手還尚未觸碰到那支玉釵,霎時間,異變突生!

一道略帶焦急的聲音從空中傳來:“不要碰!”

石臺的下方忽然旋起淡藍色的八卦陣法,其中離、兌卦陣眼之上自上而下急射出氣劍,就要將石臺上的玉釵擊飛。

然而陣法主人沒有想到的是,韓昭並沒有用手觸碰玉釵,而是用她的看不劍。

透明的看不劍一挑,玉釵便直直地順勢飛了起來,穩穩落在韓昭手心中。

隨即她的身形如同霧氣一樣朦朧化於空氣之中,凝實在不遠的一顆海棠樹下,正好避過劍陣變化的禁錮。

短短的一瞬間,兩人還未見面,手下便已走過兩招。

“你!”一道身影翩然而下,陣法的主人眉頭微蹙,正是韓昭之前見過的,那名被蓬萊內門弟子圍在中間的女修。

她有些焦急地看了韓昭手中的玉釵一眼,卻也知道對面的人修為與她相當,硬搶是搶不到的。

於是便暫且按耐住心情,對韓昭道:“連映雪,出自蓬萊少陰峰,請問道友是?”

韓昭對她點點頭,簡單答道:“我名韓昭,出自瀛洲韓氏。”

咦?連映雪有些驚訝地看了那紅衣女子一眼,瀛洲韓氏雖然不能與連家相比,但在蓬萊也算是一個世家,世家的弟子居然也淪落到參加登仙門大會了嗎?

此刻她的所有心思都牽掛在那支玉釵之上,也沒有細想,便直接開口道:“我想要韓道友手中的那支玉釵,還望道友割愛。”

“嘿!哪裏來的小姑娘,這樣不講道理!”琉璃坐在韓昭的肩膀上,聽到連映雪的話,頓時跳了起來,氣呼呼地說,“緣法這東西,是說能搶就搶的嗎!”

韓昭安撫似的摸了摸肩膀上小人的發頂。

她挑挑眉,語氣輕松:“若是我不肯呢?”

連映雪的眉間閃過一絲詫異之色,這人是沒聽過少陰峰連家的名聲,還是個油鹽不進的木疙瘩?

“當然,這玉釵我也不是白取。”她呼出一口氣,分外耐心地說,“連家在蓬萊少陰峰也算是名門。道友想要用什麽寶物換取,只要是我有的,必定會為道友取來。”

蓬萊少陰峰,連映雪。

韓昭斜身靠在海棠樹下,那支玉釵在她指間靈活地游走,宛若穿花蝴蝶。

在原著中,謝時有一名師妹,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。

而且原著中描寫這位師妹對謝時的感情,有那麽一絲的微妙。

“啪”的一聲,玉釵被合攏於掌心。

“道友是蓬萊的內門弟子,既然都如此看中這支玉釵,看來這東西可是難得一見的寶物。”韓昭對她笑笑,眼裏忽然充滿了狡黠,“那我就更沒法割愛了。”

這人居然如此狡猾!怪不得需要參加登仙門大會,說不定就是被韓氏趕出去的。

“你!”連映雪的心中頓時氣急,她也不繞彎子,幹脆地道,“你就直說你想要什麽吧!”

“這支玉釵,可是誰的信物嗎?”韓昭擡起眼眸,直直地盯著她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連映雪似乎被她的視線灼傷了,忍不住垂下雙眼,嘴上說道,“我只是看到這個信物,就想要爭奪而已。”

好了,這支玉釵有可能就是謝時的信物。看到連映雪的表情,韓昭頓時下了定論。

但是,她低頭看了看玉釵的形制,心中卻有些疑慮。

這不像是謝時的會保留的東西,更別提會作為信物留在登仙門大會。

“既然道友不肯割愛,”見談話不成,連映雪的神色冷淡下來,“那便以實力為尊吧!”

說罷,她的袖中拋出五枚玉石,玉石碎裂在地上,形成一個巨大的“困”字。

連映雪手中凝結出兩把長劍,靈蛇一般便向韓昭襲來。

現在距離香燃盡的時間,只有不到一刻。

韓昭的看不劍上攜著風,卷起陣陣海棠飛花,擊在連映雪手中的劍上。

劍鋒掠過,在她白皙的手上留下一道傷痕,連映雪“嘶——”了一聲,在心中暗道可惡。

她根本看不到那柄劍的劍路!

“玉釵,我志在必得!”連映雪急忙抽身後退,臉上帶著幾分怒氣,她掐了個指決,“青鸞,來!”

一聲鳳啼,一只戴著金冠的巨大青鳥從西方飛來,沈重的羽翼一扇,便是一陣颶風。

海棠花紛紛揚揚地落下,宛若一場大雨。

韓昭瞇了瞇眼睛,她沒有選擇與這支靈獸硬碰,而是在狹小的陣法內用霧氣掩飾身形。

不能讓韓昭再拖延時間了!連映雪的心下焦急,幾十年過去了,好不容易才等到謝師兄開門收徒的消息。

盡管執法堂不能告訴她信物到底是什麽,但連映雪作為太陰峰峰主的女兒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